日期:2025-07-05 09:04:45
人性、人格与文化
由于长期在跨文化的环境里工作,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对文化的起源和各国各民族的文化差异产生了兴趣。喜欢看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和文章,也常思考一些这方面的问题。下图就是我在这方面的一个感悟。
这个图是人格发展过程的一个简单图示,即“天生人性”通过融入“文化环境”最后形成“个体人格”。这里的文化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等。这个图同时还显示,“个体人格”反过来又为文化环境持续提供新鲜血液,使群体文化能够延续和向前演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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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性到人格
天生人性是人的通性,是人的心理构建的基础,是由人的生物遗传基因决定的。只要是正常没有天生缺陷的人,不管是顶尖科学家,还是大字不识的普通平民,或是国家最高领导人,或是一位厕所清洁工,他们来到人间后,都会哭、会笑、会怕痛、会发怒、会高兴、会沮丧、会发音、会模仿、会学习、会思维等,即他们都会有作为正常人的天生基本功能。至于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发怒、什么时候高兴、模仿什么行为、学习什么东西、发音最后成了说哪种语言等,都将受到后天文化环境的影响和制约。当然,由于人的生物遗传基因存在一定的差异,人天生的基本功能可能也会有些差异,比方说,有的人天生嗓音就好,善于唱歌;有的人天生左脑半球更强,善于逻辑推理等。但总的来说,只要没有天生缺陷,人的天生人性具有的基本功能的种类都一样。
关于天生人性,自古以来还有一个人们经常讨论的话题,即天生人性是“善”还是“恶”?中国的儒家典籍“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但另一位儒家大咖荀子又说“人之初,性本恶”,西方还有“人之初白板一块”之说。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人天生是“自私”的,至于“自私”是“善”还是“恶”,西方个人主义文化的解释和东方集体主义文化解释则非常不一样。法国思想家、哲学家卢梭也认为天生人性在精神层面不是一块白板,但不是“善”、不是“恶”,也不是“自私”,而是“Self-love”,即“自爱”(Rousseau, Self-love, and an increasingly connected world, Oxford Bibliographies, Jun 2017)。他认为人天生就有两种“自爱”,一种是对“生存”(survival)和“舒适”(comfort)的自然反应,一种是对“得到他人认可”(a kind of value we place on ourselves on the basis of receiving recognition from others)的自然反应,他认为人天生就会对“生存”和“舒适”以及“得到他人认可”有追求。
我有一个小孙子,他从出生就很能吃,饿了就哭就叫,这应该就是卢梭定义的人之初的第一种“自爱”,是对“生存”的自然反应。虽然他刚出生,啥都不知道,但却知道饿,而饿了就得吃,不然的话,就不能“生存”。当他一岁多的时候,他妈开始给他吃一些其它食物,包括将瘦肉碎、素菜碎、玉米碎、豆类等煮熟混在一起,不放盐和任何其它调味品,他吃得非常香,一小碗能很快吃完。这样的吃法一直持续到他将近两岁,他妈才在食物里加一点盐或者酱油,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再愿意吃那些淡而无味的食物。这个现象似乎也与卢梭定义的人之初的第一种“自爱”一致,是人之初面对“舒适”时的自然反应。在食物里加一点盐或者酱油,与淡而无味的食物比起来,显然能让人的味蕾感觉更“舒适”。
我这小孙子不到两岁时,就已经能到处跑、到处爬,开始牙牙学语,能说不少话、唱一些歌。虽然通常很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而他唱歌也大多不着调,吐词不清,大人们还是会不断地夸奖他,说他是个“乖孩子”,是个“聪明的小宝贝”,有时还会亲他一下。但他似乎对这些夸奖不屑一顾,该干嘛还干嘛,估计应该是听不懂“乖孩子”、“聪明的小宝贝”是啥意思。由于小孩爱动,经常会做一些可能有危险的事情,例如去触摸电源开关、刀具等,大人们就会去制止他。开始时,他根本就没听见或者不愿意听或者根本就听不懂,所以大人们有时会大声一点或者直接将他抱开,他这时才会哭闹着停下来。可能就是由于在夸奖和大声呼喝之间,大人的表情和语音语调的不同以及最终采取的一些行动的不同,对小孩的行为造成了影响,孩子天生求“舒适”的“自爱”受到了冲击,他逐渐知道了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知道了“得到他人认可”的重要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他人认可”也就逐渐成为了小孩“自爱”的一部分。但这种“自爱”似乎仍然与第一种“自爱”类似,是追求“舒适”的自然反应,而不是一种单独的“自爱”。
上面只是我观察到的一些现象,估计很多家长应该都有类似的育儿经历。由于缺乏更多的研究,我并不能说卢梭定义的人天生的第二种“自爱”就不存在,但在精神上,人天生就“自爱”这一现象是成立的。而希望“得到他人认可”的这种“自爱”,即便不是天生的,那么也是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自觉不自觉地逐渐习得的。而精神上第一种“自爱”,即对“生存”和“舒适”的自然反应,则与其它天生人性的基本功能一样,是由人的生物遗传基因决定的。
虽然,人天生在精神上就有求“生存”和“舒适”的“自爱”,两者还是有区别的。首先,“生存”是一个人存在的基础,如果人不能“生存”,就谈不上任何“舒适”。其次,“舒适”才是生活,是“生存”或者说生命的意义所在。“生存”只是活着,只要人的心脏能保持继续跳动,就已达到了求“生存”目的。为了“生存”,人的“自爱”会驱使人去适应其所处的环境,大千世界的动植物都具有这个特质,这个天生的求“生存”的“自爱”是被动的。人天生的求“舒适”的“自爱”最初也是被动的,是人躯体的感受直接在大脑里的反应。但由于人类进化出了更高级的智慧,因此求“舒适”不单单只是简单地求人躯体上的感受,更重要地是它是精神的,是精神上的感觉,如轻松、愉悦、满意、舒畅、痛快等。而且这种精神上的“舒适”感觉永远是相对的,即人主观上似乎永远能觉察得到相对地更“舒适”,如更轻松、更愉悦、更满意、更舒畅、更痛快等,而且也永远希望有更多的相对地更“舒适”的时刻。如果没有其它外部条件的限制,人关于“舒适”的满足是没有上限的。因此,只要外部条件允许,人天生的精神上的“自爱”的本性不但会驱使人去被动地求“舒适”,例如驱使人去适应其所处环境,还会驱使人去主动地去追寻更多的相对地更“舒适”,例如驱使人去积极地改变环境以使环境满足人自己的期望。特别是后一点,是区别人与其它动物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其实,如果一个人的“生存”不是问题,那么只要他正常,他的一生就始终都在追寻更多的相对地更“舒适”的征途上。今天人们即便谈到死,也希望自己死得更舒适。
个体人格是个人带有倾向性的、本质的、比较稳定的心理特征的总和,表现在知、情、意等心理活动的各个方面。从上图可以看出,个体人格只有部分是基于天生人性的遗传,另一部分部分则是后天传承的。所谓“传承”也就是说,个体人格在发展过程中受到了文化环境和个人独特生活经历的影响。如果说由于天生的“自爱”,一个人的一生都在追寻所谓相对地更“舒适”的征途上,即更多的更轻松、更愉悦、更满意、更舒畅、更痛快等,那么他所处的文化环境和他个人的独特经历,就是在这个征途上为他设置的各种外部约束条件。从上面的讨论我们已经看到,人精神上渴望“生存”和“舒适”的天生“自爱”是简单的、单纯的、朴素的、被动的,谈不上“善”与“恶”,也谈不上“自私”,但这些精神上的“自爱”,特别是人追求“舒适”的“自爱”,是生物遗传基因在人的心灵播下的“种子”,它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始终伴随左右,是人成长的主要精神动力,对人的后天发展起着推动作用。最后这颗“种子”长成什么样,则取决于一个人后天所处的土壤,即其所处的文化环境,以及个人独特的经历。今天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关于“舒适”的定义大致类似,如轻松、愉悦、满意、舒畅、痛快等,但其具体的追寻内容和目标则或多或少都有差异,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神明的护佑、造物主的拯救、上帝的宽恕;有的则一生都在追求更多的个人财富、更高的个人地位、更有影响的知名度;另外一些人则在追求世界大同、保护环境、消除贫困、帮助弱者;还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知识、追求学问、追求创新、造福人类,当然,还有一些人一生都在追求温饱以及生活的基本需求等。
从微观的角度看,每一个人的人格都拥有各自的价值体系和精神体系,但作为一个群体中的一员,为了能在其所处群体内“舒适”地“生存”,其个体价值体系必定会传承其所在群体公认的大部分价值观念,以保持其与群体的一致性;从宏观的角度看,在任何历史时期,一个群体内所有个体的人格的综合体现就是该群体文化在这个时期的精神现象、思维方法、行为方式等方面的总体体现;而从发展的眼观看,一个群体文化的向前演化发展,就是由于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有一代又一代新的个体人格作为新鲜血液输入到该群体文化中来,一方面,维持了该群体文化的活力和传承,同时,也使该群体文化的向前演化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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